茶马古道的最后亲历者

发布时间:2011-08-26 00:00:00

3月里我意外地走了一段马古道,在四川雅安的天全县青石乡,一个叫甘溪坡的地方,村名红星。村中曾经亲历古道背茶生涯的老人还有5位健在,他们搬出当年打草鞋的工具,拎出满是尘土的旧草鞋,找来背茶路上休息时支撑茶包的丁字拐,用苍老的嗓音讲述起遥远的那些背茶故事……能够听这些80多岁的老人“摆龙门阵”,也许时日无多了。

茶马古道始自何年代,还没有定论,最晚也该是唐代,文成公主把茶叶带到西藏时起,距今至少1000多年了。内地以茶叶交换高原上的马匹及药材等,人行马踏,踩出了绵延千里进出藏区的贸易商路。由于沿途的高山峻岭,茶马古道上的商旅充满了惊险与艰难;年代久远和偏于西域,令茶马古道蒙上了神秘色彩;而在茶马古道上讨生活的人们,又有怎样的传奇留给后人呢?

几位老人似不善于言谈,也许是面对只能听懂普通话的记者而过于拘谨。还是当过干部的李忠全老汉说得较多———甘溪坡的人祖祖辈辈都背茶,亲朋四邻都背茶,一年四季都背茶,还有女人抱着娃娃也背茶;生活在茶马古道边的他,12岁开始先背药材,慢慢开始背茶;茶包大包18斤,小包12斤,一般人一趟背10至12包,有人最多背到15包;随身还要自带干粮,五六双麻窝子(草鞋),每天只走七八里,几乎50米就要歇一歇,一走就是个把月;从天全到泸定,或者到康定,最难走的就是翻二郎山,草鞋上要绑带钉的铁掌,否则会打滑跌下山;背一包茶能挣一个银元,合8升米,但过卡子要交税,住驿站要付柴火钱;有的伙伴生病死在半路上,开春积雪融化才把尸首抬回家;背茶背到28岁四川解放,川藏路修通后,从此没有了背茶人……在网络中查询“茶马古道”,检索出“雅安”,茶马古道的重要出发地。雅安有两条路线分别通往康定,南线翻泥巴山即小相岭,可走马帮;北线是小路,也是近路,即二郎山,只有人行小道,小道上就有了这些背茶人。

二郎山赫赫有名,那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修川藏线时唱歌唱出名的:“二呀么二郎山,高呀么高万丈”。今天走川藏线,过了天全县城仅4公里左右,有一座月亮湾大桥,站在东桥头向北,右手一条小路上山,就是甘溪坡,保留着数百上千年历史的一段古道;左边可以看出旧川藏线的一段沿山弯道,已经荒草萋萋。川藏线通车后,茶马古道迅速湮灭了,此处的一段因为正好穿村而过得以保留。而川藏线这些年里陆续改造,以桥梁、隧道拉直盘山弯路,废弃了一段段旧公路。在月亮湾大桥这里,刚好可以看到这3种路,见证着历史的沧桑。

保留下来的茶马古道什么样?也许和许多山村的石板路没什么两样,仔细看却是有一点不同———一路上的石板,多数都有几个圆圆的小坑,那是背茶人途中休息,用支撑茶包的丁拐戳出来的。不是成千上万次的反复,哪有石头能被戳出坑来?不是成千上万人走这条路,哪能几步就见石板上的个个小坑?不是真正看到一块石板上就有七八个小坑,再好的想象力也不足以估计背茶人的艰辛……红星村里还有一段古城墙,还有一处旧驿站,道边有处一人多高的大石,顶上留有当年插路灯杆的石坑……这些遗迹尚无人考证起始年代,更没有什么保护措施。红星村的村民几十年来日复一日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很少有人家翻新旧房子,也没有重铺村里的石板路,更没有力气挪动那段老城墙,驿站也成了居家,古道遗迹就这样留在了村里,直到最近才被乡上和县里的干部宝贝一样地“发现”。

李忠全家的房子已经住了100多年,虽然很旧了却似乎当年有过殷实的日子;村里这样的房子也不止一家两家。古道旁3株合抱不过来的古树,近年来死了两株,只剩一株俯视着旧石板路上往来的人们———过去忙时种田,闲时背茶,现在退耕还林,种草种树种竹,养鸡鸭。李忠全会养蜂,当地产的蜂蜜因为是野生蜜源,甚至是草药蜜源,销得非常好,也是村民收入的重要来源。

听县里干部介绍,天全县有30多处古道驿站,除了青石乡,紫石乡和两路乡也有古道遗迹。如今沿川藏线走天全县境内的这一段,风光壮美,山峦郁郁葱葱,河水澎湃轰鸣,农家白墙黑瓦,公路平坦宽阔,谁会停车拐下土路,去找一找往昔的古道遗迹呢?

在雅安意外遇到一家甘姓父子两代“茶老板”,儿子的茶厂是现在当地有名的国家定点边茶生产企业,年产1000吨砖茶销往甘孜和西藏;父亲1949年以前办茶厂,收购农户的茶叶进行初加工,再卖给大茶厂制砖茶。80岁的父亲给我们数叨起尘封已久的茶号名字,谁家是成都的产业,谁家来自陕西,仿佛就在昨日;儿子听说那时10公斤茶背到康定就付一银元时,笑叹现在茶叶多了卖不出那么好的价钱咯。

甘家的祖辈也是背茶人,父亲如何有了资本开茶厂,如何赚钱买了田地,又如何跌下深谷苟且到改革开放……儿子几乎没有听父亲讲过那段沧桑。家中还留着老旧的制茶器具,和背茶人留着的草鞋、丁拐一样,不知是舍不得还是在等待着什么。湮灭的历史还值得重新拾起来吗?茶马古道最后寥寥的亲历者平静的脸上就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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