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盾将“水琴”中的水换作茶水。

一转眼就到7月了。

窗外居然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办公室里也还循着季节的惯例大开着空调，屋里屋外都 觉不出夏日的炎热来，反倒是有几许冷意，真不知此时何时、此地何地。这是7月的北京吗？

这一想，我就想起作曲家谭盾的歌剧《茶》来。前些时谭盾来过北京，为这部歌剧7月底在国家大剧院的公演，同大家有过一次见面。那个下午，同以往谭盾来北京为他的新作品举行的新闻发布会颇不一样，氛围的营造和谈论的话题，让人感觉是一个畅谈茶道的沙龙，而不是一部新歌剧上演前的媒体见面会。

谭盾与大家对坐的桌上，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他同在座的几位歌剧《茶》的创作演出合作者面前，都有一杯清清淡淡的龙井。谈话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开始。

为什么选择茶作为《茶》的载体？谭盾说，茶是全世界最普及、最生活化也最容易被人遗忘的生活形态，对中国人来说，茶文化又是最生活化、最大众化的文化。他翻阅中国古代茶圣陆羽的茶文化专著《茶经》，获得灵感，于是将茶写到了这部以茶为名的歌剧中。

不过对于一贯不爱循规蹈矩的谭盾来说，一部古代的《茶经》，不过只是他要念的“茶经”的一个切入点，他要在这部歌剧中讲述一个中国唐朝公主与日本王子爱恨情仇的故事，以此探究中国古代文化的精髓以及中国文化中的禅性和生活智慧。

据说这部歌剧曾在日本东京、荷兰阿姆斯特丹、法国里昂、新西兰和瑞典斯德哥尔摩数次上演，7月底在北京演出的将是一部全新排演的中国版。不过那天一两个小时的对话，谭盾大谈的多是关于茶的话题，以及随之而来的逸闻趣事，那些关于这部歌剧的细枝末节，反倒在谈笑中更加模糊了。

最让人意外的趣谈是，为了在探寻和感悟中加深自己对茶和茶文化的理解，谭盾专门去 日本体会了茶浴，花了2千美元买了几斤乌龙茶叶放入浴池中浸泡，变温泉水为茶汁，然后浸泡其中，细细体会茶汁浸润身体的感觉。当然，与他共赴茶浴的除了世界著名华裔大提琴家马友友外，还有两位非常有名的日本艺妓，谭盾说自己同她们探讨茶文化，谈及茶浴对人心灵感受的影响时，发现她们对茶的感知心得都非常深厚。

提及这次茶浴以及茶浴的历史，谭盾说，这是一个文化咨询，他想从中了解茶浴后茶香 、茶味、茶色沁入人体和灵魂的感觉，书上曾记载当年皇帝将妃子浸泡在绿茶中进行茶浴，也是这个道理，是期望用茶浸透灵魂。

谭盾大谈茶浴的感受后，很认真地告诉大家，花几千块钱进行一次茶浴，是一次难得而值得的体验，似乎也希望大家也同他一样感受到茶浴给人带来的别样感受。

不过谭盾也说，他以前虽然喜欢喝茶，但其实不会喝，直到后来创作歌剧《茶》时，才对茶有了更多了解、认识和感悟，喝茶的观念发生了转变，才知道了喝茶的真正意味。谭盾说，歌剧《茶》是借唐代的关于茶的故事来说茶道、说男女、说生死、说未来。看来谭盾念的“茶经”，已不止是关乎茶或茶道，更是借茶抒怀言事传情说爱了。

那天对话快要结束的时候，谭盾让大家领略了一下他要在这部歌剧中采用的“水乐”的韵味。其中有一种谭盾按照他的构想制造的“水琴”，演奏时在琴中灌入水，用小提琴弓在琴体上摩擦发音，是其“水乐”中的一种音律和音色。

谭盾给大家演示“水琴”前，已有乐手演示过，但谭盾将琴拿在手中，却不急于演奏， 先是将琴中的水完全倒出，再从桌上寻来一小壶淡黄透亮的龙井茶，慢慢注入，然后才开始演示。似乎经他这一改变，琴声已与先前的色彩有了些许不同。

那天的对话和演示结束后，有人问谭盾，将“水琴”中的水换作茶水后，难道真的有什么不同。谭盾说，他以为是不同的，这种不同的区别，就像一个人心中感受的莫扎特与谭盾告诉这个人的莫扎特的那种不同。

这让我想起几年前在保利剧院欣赏谭盾的《永恒的水》协奏曲时的往事来。谭盾在舞台 正中的前沿，激情澎湃地演奏着他的“水乐”，水从他的水乐器中四溅开来，我同儿子坐在观众席的前排，我们就“沐浴”在“永恒的水”中了。望着儿子兴奋的神情，我说，听谭盾说，那些水是从玉渊潭的湖里汲来的。

其实，这水从哪里来的，本无不同，但这样说的时候，似乎也有了一点点不同。就像谭盾一定要将“水琴”中的水换成茶水一样，这恐怕也是他要念的“茶经”的要求。我虽然当时也未听出那“水琴”被谭盾灌进茶水后有什么不同，不过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庄子秋水》中那个古老的故事——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谭盾的“茶经”，恐怕不是每个人都懂。

谭盾，著名作曲家、指挥家。1957年生于湖南，1978年考入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1986年，谭盾获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奖学金，并获得博士学位。出任BBC交响乐团（苏格兰）驻团作曲兼副指挥。1988年，在美国举办个人作品音乐会，谭盾1986年旅居美国纽约至今。

1996年，谭盾受日本著名作曲家武满澈提名获加拿大格兰格德音乐奖；1999年，谭盾荣获格威文美尔作曲大奖。2001年，谭盾因电影《卧虎藏龙》的音乐获第73届奥斯卡最佳原创音乐金像奖。2003年，谭盾的多媒体交响协奏曲系列代表作《地图》，由著名大提琴家马友友独奏、谭盾指挥波士顿交响乐团作世界首演，《地图》音乐手稿被纽约卡内基音乐厅世界作曲大师手稿廊收藏，谭盾成为享此殊荣的第一位东方作曲家。

谭盾创作的歌剧包括《马可波罗》、《牡丹亭》、《茶》、《秦始皇》等。1997年，谭盾为中国恢复对香港行使主权纪念活动创作了交响曲《天地人》。2006年，谭盾完成冯小刚大片《夜宴》电影音乐。2008年，推出北京奥运会应征歌曲《拥抱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