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吴君携来半斤的冻顶，那是去年春天前的事了。

剪开压得紧实的真空包，并没有熟悉的清香扑鼻，茶叶已明显黝黑；揉捻也不似今天的紧结，厚实的条索与叶肉之间还参杂了许多两公分长的枝梗，悠悠的陈香则让人可以立即嗅出，茶品应该有一段漫长岁月了。

果然是二十多年的老冻顶，种茶已经传承至第三代的吴君说，茶品产制于一九八五年谷雨前后，当时茶贩收购的价格不甚理想，父亲一气之下就留了下来，等到冬茶采收，原来的春茶已经乏人问津，只好分批置于数个大型陶瓮内。

直到去年春天，吴君意外挖出了二十年前瓮藏的老茶，取出后辅以简单的焙火，趁着北上访友的机会，特别带了半斤要我品尝。我怀着虔敬的心情，取出木制烘炉点燃酒精灯，以陶壶沸水后冲泡，但茶气似乎被锁住了，入口且带有微酸的杂气，老茶该有的成熟风韵也未能全然舒展释放。失望之余，只好虚应故事地说了些感谢的话。

毕竟得来不易。我特别腾出了一只茶仓，将茶品置入。那是采集矿岩打碎后研磨、拉坯，并以多次高温还原烧成的陶瓮。

去年深秋，爱茶的古君来访，我试着取出凤凰老茶待客。再度沉潜了六个月，原有的酸气竟已全然消失，茶汤也变得橙红明亮，展现长者饱含智慧的风采。茶气则宛如五指山下刚刚获释、瞬间飞跃而出的齐天大圣，犟劲活泼而锐不可挡；浓稠滑润的口感轻啜入喉，甜郁成熟的韵味久而不退，令我大感惊异。

原来尘封二十年后重现世间的冻顶茶，再投入土地深处岩矿所还原的茶仓内，是否等同重返母亲的怀抱，才唤起了封存多年的茶性，激发出最甘美的风韵呢？我不禁热泪盈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