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素与茶书法《苦笋帖》

发布时间:2012-08-17 00:00:00

存之于艺。我国的茶文化溯源甚早,而茶与书法艺术的结缘,更确切地说,茶何时进进书法家的创作视野,此恐难有正确答案。然迄今能见到的我国现存较早的一帧茶事书法(或谓茶书法,或谓茶书帖)是唐代怀素的空门手札《苦笋帖》。

怀素(七二五—七八五)俗姓钱,字躲真。潭州(今湖南长沙)人。“幼而事佛,经禅之暇,颇好笔翰。”(怀素《自叙帖》)他刻苦学习,以蕉叶、漆盘练字,秃笔成塚。但自学了几年,却无大的进步,所作字肉多于骨,遭时人调侃云:“憨肥和尚岂能作清劲字!”(李之仪《姑溪居士文集》)他深感自己见识太浅,需要纵览前代书家墨宝。于是他肩挑书箱,手拄锡杖,从家乡西游到京城长安,拜见了当时的书法大师颜真卿等人;广求遗编尽简,及睹二王(王羲之、王献之)真迹及二张(张芝、张旭)草书,多方面分析和学习他们的书法艺术。加之遇坼壁之路,观夏云奇峰,赏女伎舞剑器,顿悟了个中三昧,心胸大为开阔,书艺猛进。其草书,诗圣李白在《草书歌行》中赞为“天下称独步。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山中兔”。《宣和书谱》评其草书:“字字飞动,圆转之妙,宛若有神。”与草圣张旭并称“颠张醉素”。

茶本菩提树,佛光悟处开。自古茶与僧侣结下不解之缘。相传晋代名僧慧远,曾在江西庐山东林寺,以自制佳茗款待陶渊明,话茶吟诗,叙事谈经,通宵达旦。及至唐玄宗开元(七一三—七四一)盛世,泰山灵岩寺高僧降魔禅师大兴禅教。学禅务于不寐,又不夕食,皆许其饮茶,人自怀挟,到处煮饮,转相仿效,逐成风俗(唐代封演《封氏闻见记》)。此即后来所言“山僧活计茶三亩”是也。僧人打坐,讲究凝神静气,务求不寐、不发,大彻大悟,唯茶体证禅心,深饮必悟。可谓“洁性不可污,为饮涤尘烦”(韦应物诗句),“破睡见茶功”(李白句),“苦茶久食益意思”(《华佗食经》)。禅僧早起第一件事是饮茶,后礼佛,饭后也是先品茶再做佛事。坐禅时,每焚完一支香,就要饮茶。明人乐纯在开列僧人逐日“清课”内容时,把“煮茗”排在第二位(《雪庵清史》)。僧人借助于茶完成佛事活动中的坐禅;茶给清静的出家生涯,增添了难得的滋味。

有趣的是,这个怀素和尚又偏偏耽于杯酒,这是空门所禁忌的。但在怀素看来,酒耶茶耶皆为友,在其生命中同样重要,并使他在前人五彩缤纷的艺术宝库里,找到了适宜于表现自我的艺术灵感,和个性的光彩,这就是书法,尤其是书法中的草书。好一个怀素,他饮酒,“醉酣兴发,遇寺壁里墙,衣裳器皿,靡不书之。”(陆羽《怀素外传》)“忽然尽叫三五声,满壁纵横千万字”(窦冀《怀素上人草书歌》),“醒后却书书不得”(许瑶《题怀素上人草书》)。

一天,他煮饮朋友送的新茶,看着流霞般的茶汤与上下翻滚的翠叶,自然清醇,香气四溢。怀素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轻轻地呷了一口茶。任清平淡淡的苦涩在舌间荡漾,继而肚腹疏香、甘甜鲜爽。“好茶,好茶!真是上等佳茗。”怀素喝着,啜着,似觉“腋下习习风生”,仿佛那细烟茶晕轻扬佛前袈裟,寺院的两声茶鼓、三杵钟声犹在耳边回荡……他完全沉醉在茶韵之中。寺院环境与茶那浸透心脾、涤荡身心的一种精神享受与审美快感,令他久久回味,挥之不往,不书不足兴尽,一件感惠徇知的舒服之作——《苦笋帖》(因帖首有“苦笋”注二字,故名)诞生了:“苦笋及茗异常佳,乃可迳来。怀素上。”尽管没有醉酒时挥毫的那种戏剧性场面,却是乘兴偕茶醉,拈得神来笔,情深味厚。

《苦笋帖》绢本,纵二五.一厘米,宽一二厘米,字径约三.三厘米。草书,通篇“用笔婉丽,出规进矩,未有越于法式外畴”(明·项元卞跋语)。点画粗细浓淡,结字大小正斜,线条柔中寓刚,神采飞动。而挥写时的动作犹清楚可按,如“茗”字,草头逆势起笔,取险成势;“名”字果敢展毫,尤表示“口”的两个点,神完气足,可闻金石之声。于不经意中体现了书家功力之深厚。寥寥十四字,在钩连拗铁、简洁捷速和惊尽的笔画中,给人感受到的不仅是跳动流淌的旋律,以及非凡的气势,还译读到了书家是那么地知茶、爱茗,又是多么的需要茶(难怪有人把斯帖戏称为怀素的“乞茶帖”)。书伴茶香,悠然自得。正是:“香茶苦笋异常佳,帖中感惠留佳话。”

随着岁月流逝,怀素真迹散失殆尽。据北宋《宣和书谱》记载,当时宫廷中收躲的怀素手迹有一零一件。而如今所能见的只有几件,《苦笋帖》便是其中一件。或许是由于怀素的书法作品大多挥洒在“粉壁绢裳”,时间一长不复能见,《苦笋帖》也就成了书祖传世书迹中唯一的一帧茶书帖,堪称书林、茶界的一大鸿宝。此帖比起怀素的其他书作,少了些“狂诡”,增添了几分清逸与淡泊,正是“一壶得真如”。斯帖曾进宋内府,有“宣和”、“绍兴“印记。元明清以来,历经欧阳玄、项元汴、安歧等名家鉴躲。乾隆时曾进清宫,后又为永瑆、载滢等递躲。现躲上海博物馆。

“千年《苦笋帖》,草法见躲真。食肉全无相,参禅有后人。平原论钗股,长史脱冠巾。遗迹俱寥貌,唯斯独传神。”清成亲王永瑆的这首《题唐怀素〈苦笋帖〉》,首两句是说,从《苦笋帖》可以探究怀素草书笔法的真谛;颔联谈怀素的身世及其书艺对后代的影响;颈联叙怀素与颜真卿(平原)张旭(长史)之间的师承关系;最后两句是感慨怀素真迹流传之少及《苦笋帖》之可贵。整首诗反映了诗人对怀素书法艺术的仰慕及对《苦笋帖》遗墨的珍视。

《苦笋帖》,沿着历史的河床流淌了一零零零多年,其墨迹始终未干,至今仍在散发着墨香与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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